本文是张生【巴黎行记】专栏的最后一篇
这就是巴黎，夏天的巴黎。天依然那么蓝，太阳依然那么刺眼，早晚也依然那么凉快，到中午时却会热得人流汗。当然，也依然是那个没有空调的巴黎。不过，想想它的纬度和哈尔滨差不多，也许夏天还要盖被子睡觉的夜晚真的不需要空调。
依然有很多人肩并肩并排坐在街头的露天咖啡馆喝杯浓烈的espresso咖啡，在漫长的黄昏面对着街道，看时有时无的行人和车辆像水一样流过。虽然一杯espresso已经2.5欧甚至3欧——我记得十多年前来的时候只要一欧一杯——可这有什么关系，因为巴黎的服务生不需要小费，仅此一项，就给人带来巨大的快乐。
依然有很多人在抽烟，红灯时站在路边抽烟，走路时忽然停下来像要沉思什么问题似的抽起烟来，男女老少概莫能外。也有人在咖啡馆露天座位旁若无人地抽烟。有天下午我在喝咖啡时，一个个子高大头发全白的老头坐在旁边，要来咖啡后点着一根烟，飘来的烟味让已经戒烟了很多年的我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诱惑。还好他喝完咖啡抽完烟就离去，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会不会问他要一支烟复抽一下。
依然有很多人不等人行道的红灯变绿，就旁若无人地穿马路。从穿着西服的白领到套着圆领衫戴着手套的工人，一律对红灯视若无物。警察就站在旁边，同样视而不见。路上的司机只能把车停下来，等待路人缓缓通过，似乎无人按喇叭示威。我也入乡随俗，见到马路就过，而从不看红绿灯的颜色的变化，感觉自己终于跟上了巴黎的节奏。只有一次例外：我从吉美博物馆出来，准备过街去远东学院，在路口，看到两个打扮精致的银发老太太一前一后走过来，路上驶来的小汽车很远就停下来，可是当她们过去，我准备跟着身边两个年轻的路人一起过马路时，司机却在挡风玻璃后冲我们摆了摆手，然后一踩油门，从我们面前疾驶而过。
依然有很多人不说英语，只说法语。我在说句bonjour之后，还是习惯性地讲起了英语。而每次我讲英语时，法国人总是微笑着尽量听着并比划着手势，也结结巴巴地对我讲英语。我想，其实，有时并不是法国人傲慢，而是真的不太会英语，就像我们会说英语的人也并不多一样。但是这次确实感觉到巴黎讲英语的人更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举办奥运会的关系，超市的收银员和咖啡馆的服务生都可以随口来几句英语。
依然有很多人在香榭丽舍大街漫步，熙熙攘攘的人流，似乎让法国梧桐树下的香街变得更香了。宽阔的人行道上到处都是搭着凉棚的咖啡馆，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来回穿梭，让人想起Joe Dassin那首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Les Champs-Elysées）：“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不管是正午还是子夜，在香街有你想要的一切。”
依然有很多人在高大的凯旋门周围拍照，只是更多的人手上拿着的是手机而不是相机，有的对着手机微笑着自照，还有的从旁边临时设置的卖奥运会吉祥物的商店里买来红色的吉祥物弗里热，抓在手里一起合影。有意思的是，这个由法国的弗里吉亚帽变形而来的吉祥物还有个为残奥会准备的版本，弗里热的两条腿中有一只是义肢，很细心了。
依然有小偷在地铁站里和大街上活动，也依然有警察，就像永远不会结束的猫和老鼠的游戏一样。当然，也还有热心又好心的巴黎人看到小偷行动时高声提醒陌生的路人一句“小心”。其实，在巴黎，可能人们需要小心提防的还不只是小偷，而是不要让自己的心被巴黎迷住，被巴黎偷走。
依然有着数不清的人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在各种各样的博物馆的展品里去寻找巴黎和法国的文化艺术的精品，去寻找自己祖国的和世界的文化艺术的杰作；也依然有人在塞纳河边的旧书摊上，寻找那些曾经影响过自己的法兰西的思想家文学家的不朽的著作，还有自己的青春梦想。
依然有人去拉雪兹神父公墓凭吊巴尔扎克，王尔德，还有肖邦。也有人去蒙帕纳斯墓地的萨特墓碑上放一支鲜花，去杜拉斯的墓前放上一支笔……
这就是巴黎。依然是世界文化之都，有着独特生活方式的风尚之都，还是让人尚未离开就开始怀念的梦想之都，一个无论如何都应该在有生之年去街头坐坐的地方。
一个不需要空调却可以让人感到无上清凉的地方。
2024年6月24日草于11 Rue Beaugrenelle。7月13日改于72 Rue des Entrepreneurs。
作者：张生
文：张 生 图：张 生 编辑：钱雨彤 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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