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一位母亲,用着自己手中的针线,为远行的孩子缝补身上的衣裳,谁又能知道,她到底有多爱她的孩子。
“诶~呀~咦~呀”远处传来一声声婉转而悠长的歌声。飘啊飘啊,飘出了那个炊烟四起的小村庄,散在蔚蓝的天空中。
一听这语调,就知道是外婆在刺绣了。妈妈说,外婆这一生,最喜欢做的手工就是刺绣了。我很不理解,毕竟,在大多数忙于经纶世务的人,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消遣,在消遣自己的时间。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我看到外婆的一眼一眸都随着针线的跳动而变化,我才意识到,刺绣或许不是消遣。
走进村庄,有一个将头发丝儿梳的光亮,身上穿着四五十年代的旧衣裳:到处都是各色的补丁,一件好好的衣衫,变成了一个特别的调色盘:记录了外婆的一生;裤子是很普通的深蓝色大棉裤,外婆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她的遗物,也不过是给三个女儿和儿媳的三只手镯,和留给儿子孙子的一些话。
她对我们都很严厉,只要有一点地方没做好,她会毫不留情面的批评我们,帮我们指出问题所在,还会记着这些事许久,记了十几年都不会忘。但是她也是一个柔情似水的人。
我和隔壁的小孩玲玲嘻嘻哈哈地一小步一小步跑到家门口,跌跌撞撞。和煦的春风慢慢地慢慢地,抚摸了屋子旁用来纳凉的大榕树,抚摸了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的,怪是好听,也抚摸了低着头刺绣的外婆,撩动了她的几个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视线,外婆只好抬头。在那抬头拨头发的瞬间,世界好像都静止了:她轻轻地笑着,嘴角两旁的酒窝,像是要把你的心弦都吸进去,弯弯的眼睛,装满了她对刺绣的喜爱,甚至要溢出来了。
头发撩上去后,她继续低着头,左手扶着架着刺绣的木架,右手捏着那一根绣花针,手起则上,手落则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反反复复了许多遍,但是她眼角里的那一抹喜悦,从未消散。当这一部分的这个颜色基本绣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结绳工作。只见她右手微微地颤了两下,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个结就打好了。外婆怕一个结不够紧,又用粉色的线穿了几下,用五六个小而紧凑的结,构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她的刺绣作品,已经超出了二维的范畴,也刷新了当时的我对专注这一个词的认知。
调皮的太阳,也从正东方,跳到了我们的头顶上。即使如此,门槛上的婆婆还是低着头,右手来回穿梭,快到只能让人看见残影,令人惊叹。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们身上,婆婆唤我过去,帮她扶着架子。只见她又拿起一根银针,用手湿点水,捻两下,左手托着针,右手拿着那根几乎看不见的线,手一动下,线就已经穿过去了。两只手,两根针,仿佛融为一体,一上一下的双手,像那波涛汹涌的海浪,噢不,更像那山间溪泉的奔跑。看着看着,我不禁也入迷了,外婆笑了一下:“刺绣,很好。”
晚霞消散,夜幕降临,外婆的眼睛不好,所以晚上并不做刺绣。她经常带着我们,躺在大榕树底下的躺椅上,看着天上镶嵌着亮晶晶的星星的背景板,窝在外婆的怀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妈妈告诉我,那个时候我还时不时呓语几句:“外婆的味道,真好闻。”
又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再见外婆,她身上早已没有了刺绣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没过多久,便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刺绣。现在看到刺绣,仍觉着那个味道,是外婆的味道。
因篇幅问题不能全部显示,请点此查看更多更全内容